禄洪诗文集《北征集》，现藏于云南省图书馆。（资料图）

□  詹剑波

元、明、清三代的宁州（今云南华宁县）禄氏土司，是南诏、大理国时期“东方三十七部”中宁部酋长统治政权的延续。宁部的统治中心在今华宁及江川浪广坝子东部、通海县杞麓湖以东等地，其所控制的地区曾一度远至通海、嶍峨（峨山）、新化（新平）等地，在三十七部中有着巨大的影响力。蒙古军进攻大理，三十七部中不少部族起兵抵御蒙古军，但宁部选择投效，被委任为本州世袭土知州，明军平定云南，宁部土官仍然归顺，得以延续其世袭政权。因此，留下了较多的土官统治信息，进而丰富了后人对该部土官及三十七部的历史印象。

禄氏世袭资料中，现在比较常见的是宣统《宁州志》中的《宁州土官考》（以下简称《土官考》），成为人们了解禄氏土司的基本史料来源。当代禄（豆）氏后人豆志恒结合《土官考》、家族史料和相关历史文献，写成了一篇《宁州土司世系及有关史实》发表于《华宁县文史资料选辑》第七辑，提供了许多颇具参考价值的信息，对于禄氏土司权力继承和统治活动情况，这两份资料记载比较完备。笔者要做的，是根据明嘉靖年间的《土官底簿》（以下简称《底簿》）、天启《滇志·土司官氏》（以下简称《土司官氏》），对其中的疑、误进行质证，又结合民族学等方面的资料，对禄氏土司的民族文化源头进行初步探讨。

关于禄氏世系，《土官考》的记载是这样的：

“元豆圭长宁部，圭之子普提，宁海府土知府；次永，土知州。提之子阿农，临安路土同知；次阿只，阿僰路军民总管，改云南路总管；明洪武开滇，阿农之后有弄甥者，首先归附，擒元将达里麻，至贵州迎王师，有功，赐姓禄氏，授世袭土知州……圭之后禄威、禄宁、禄可袭职为土知州，可卒，庆袭，庆卒，英袭，英卒，宇明袭，明卒，能安袭。若阿迷大庄之土巡捕禄袍、石屏宝秀之土巡捕禄祚，皆其弟兄之分袭者也。安卒，位袭，位卒，俸袭，皆居于龙亩。俸卒，子世仁移居于甸尾，其子绍先有勇略，万历中从征陇川岳凤，有功；绍先卒，子华诰袭……华诰卒，子厚袭，厚卒，子溥袭，未久卒，次子洪袭，洪北征，滉代摄土知州，洪卒，无嗣，侄永命同洪庶弟昌文争袭……未几，昌文卒，授永命以冠带，候袭……永命卒，流寇孙可望入滇，禄氏目把立永命叔祖加勅，而族人复立滉，可望因授滉土知州，加江（川）、通（海）、河（西）、浪（广）参将，未几而卒……时昌贤代滉领兵在外……复袭土知州……至康熙三年，而昌贤反……奔交趾……自缢死……康熙十二年，吴三桂反，复以昌贤族弟昌仕袭职……本朝大师入滇，昌仕使其世目李者禄投诚，授者禄土州判，者禄死，占鳌袭，占鳌死，云鳌袭，云鳌死，实宝袭，至国勋，世绝，停袭。本朝云南平，裁土归流，而禄氏之业废焉……”

这份世袭谱系不知最早形成于什么时代，它可能参考了禄氏自己的宗谱。元代及以前历代宁部酋长的情况，除了沿袭《元史·地理志》中的“豆圭”“西沙”“普提”3个人名外，所提到的永、阿农、阿只3人让人真伪难辨，它称豆圭是元代人，但《元史·地理志》明白记载是大理国时期人，且首先归顺蒙元的是他的后代普提，豆圭自然不是元代的人物；又称阿只“改云南路总管”，当是中庆路之误；又称弄甥“首先归附，擒元将达里麻，至贵州迎王师”云云，殆亦夸饰之词。豆圭与弄甥之间，还漏掉了一个叫西沙的酋长。

除了上面的宣统《宁州志》外，有关禄氏土司世系最重要的史料就是成书于明代嘉靖年间的《底簿》。顾名思义，它就是从当时官府簿书直接抄誊而成，时间、人物关系、承袭过程甚至皇帝的批语都忠实记录下来，其史料价值自然无可比拟。接下来是成书于明末的刘文征的《滇志》中的《土司官氏》，它的文献价值稍逊前者，但据说也利用了云南藩司所存的档案。

《底簿》载：

“弄甥：本州罗罗人，前世袭土官禄威亲弟，洪武十六年（1383年），本州流官知州欧阳一请开设衙门，乡老王庆保甥承袭，赴京朝觐。洪武十七年（1384年）四月实授；故，男禄庆承袭〔宣德元年（1426年）三月奉圣旨〕；故，男禄英承袭……故，伊男禄永承袭〔成化二年（1466年）十二月奉圣旨〕……禄安（禄永庶弟）告袭〔成化四年（1468年）三月奉圣旨〕……故，庶次男禄俸承袭〔弘治十一年（1498年）十一月奉圣旨〕……弘治十六年（1503年）四月，文选司报：宁州添设流官知州掌印，土官专一管束夷民、巡捕盗贼。”

《土司官氏》载：

“宁州土官弄甥，元土官普提之后。洪武初归附，授土知州，沿至普奉，以专横伏法，遂设流官治州事。赋讼尽属有司，而征调则土官以部夷行。嘉靖间改禄姓，有禄世仁者为同知、禄绍先为知州。传至禄华诰，讨罗平有功，晋秩至运同。华诰卒，子厚袭；厚卒，子溥袭；溥卒，弟洪袭。石屏有禄嘉懋，阿迷有禄家瑞，蒙自有禄有道，皆其族。《修攘考》称：其士马精强，遵纪律，倘忠勇不替，可备全滇缓急，云。”

综合《底簿》《土司官氏》《土官考》所载，剔除其错误、重复的内容，梳理出明代宁州土司世系继承线索：弄甥―禄庆―禄英―禄永―禄安―禄俸―禄世仁―禄绍先―禄华诰―禄厚―禄溥―禄洪―禄昌文―禄滉―禄昌贤―禄昌仕承袭。其中，禄永与禄安，禄溥、禄洪、禄滉，禄昌文、禄昌贤、禄昌仕三组各自同为一辈，又摄职者不计，争立未经任命者不计。故终明朝之世，禄氏知州（同知）共历16任、11世。据《土官考》所载，入清后有李者禄以下几个李姓头目出任土州判，但是否为禄氏后人，不得而知。

从资料中还可看出，宁州的流官与土官设置有它自己的特点，据《底簿》所述，弄甥投顺明朝后，朝廷曾迅速派遣了一位叫欧阳一的流官来做知州，只是由于当地乡老的陈请，才委任弄甥为土知州。延续至弘治十六年（1503年），朝廷将宁州知州改为流官，从文选司奏报的“添设流官知州掌印，土官专一管束夷民、巡捕盗贼”一句，推测是实行土、流双知州制，不久禄俸贿赂太监刘瑾，废除了流官，到了1517年、1520年禄俸、禄世爵父子先后被处死后，朝廷再次派来流官，但仍然是土、流两职并存。《明史·土司志》载：“嘉靖元年（1522年）复设宁州流官知州，掌州事，土知州禄氏专职巡捕。”此后，土、流并行的制度一直延续到明朝灭亡。